上,又像是看不到他有太激烈的情绪。
针灸结束,周太医开了一副药。
“王爷近日多护着眼,药每日都要喝,不要太劳神费思,也许能捱长一段时间,不会失明。”他百般叮嘱。
蔺泊舟扫了眼木桌堆积的药山,喉头滚了滚,溢出轻轻的气息:“好,谢过周太医。”
“小人告退。”周太医提起药箱。
蔺泊舟想着什么,叫住他:“本王眼疾复发的事情,不要告诉任何人,更不要让军中的人知道,就说来开了一副风寒药。”
周太医更加恭谨:“是。”
人匆匆地走了。
蔺泊舟坐在椅子里,挺直的肩头轻轻起伏,俊美的眉眼染了些阴郁和倦怠。
他眼睛现在还能看见,但只怕再吹不久的躁烈北风,就要陷入失明当中,有些伤神。
“夫君……”
孟欢拿着药包,感觉到了沉默的空气。
现在大敌当前,关键的一仗还没打,蔺泊舟要是眼睛瞎了,又会增添许多变故,将胜负搅得模糊不明。
蔺泊舟当然心情不好。
孟欢尾调抬高,道:“别难过了,我给你熬药,喝了药就没事了。”
就跟哄小朋友的语气。
蔺泊舟似乎笑了一下,但笑意极淡,浑身沾染了些风雪天湿漉漉的阴冷气,唇角的笑也恰到为止、
孟欢还有好多安慰的话想说,但觉得对蔺泊舟似乎无济于事,他阖拢了唇,到炉子旁将药材都放进去,加入清水后,合上了盖子。
火焰腾腾,盖子里汤药汩汩,散发出腥苦味儿。
“夫君,喝了这碗药再去军中……”
孟欢话音刚落,院子里走来一位副将,寻他去商议军中的事情。
蔺泊舟回绝:“先等等,本王一会儿再——”
他知道孟欢的想法,想说喝完药再去。
但孟欢站在廊下,没有阻拦:“你先去议事吧。”
蔺泊舟顿了顿,门外又催促:“王爷,是镇关侯找。”
居然是镇关侯找,恐怕有要紧的事要商议。蔺泊舟眉眼一顿,停在孟欢身旁说了句“夜里再喝”,说完便踏出了庭院,留下一道颀长的背影。
“哎。”
孟欢阿巴阿巴了两声。
蔺泊舟,你就偷着乐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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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我这么通情达理的老婆真不好找了。
他小心翼翼看药罐,时不时揭开盖子扇了扇风,闻着药罐里灼烈的苦腥气。
药味过于刺鼻,其实并不好闻,也并不好喝,但在只有药草能救命的时候,看着锅里逐渐变成深褐色,苦腥味越发浓烈的液体,孟欢心里也安心了一点点。
他蹲在炉子旁,等到汤药煮好了,舀出温热的一碗放在铺着隔温棉布的篮子里,将瓷盅盖的严严实实后,拎着小篮子踏上了去军营的路。
营寨门口系着一些马匹,正在嚼吃豆子和草料,站着几个穿蓝色官袍的太监,中军帐门紧闭,大概在谈事。
孟欢本来想多看会儿,耳畔传来声音:“怎么过来了?”
是陈安。
“给王爷送药。”孟欢说。
陈安知道蔺泊舟的境况,颔首:“现在王爷大概喝不了了,宫里来了人,陛下派来的新监军,正在询问营里的事。”
“新监军?”
“对啊,新的监军,恐怕是陛下认为之前的监军办事不力,这就换了个新人吧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陈安的笑容中有几分尴尬的苦涩。
即使孟欢没有太多政治敏感度,却也能察觉到,这临阵前忽然更换监军,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意味。
他仰着脸,问:“为什么?”
这里人多眼杂,陈安不好解释给他听,只是摇了摇头:“回去王爷会告诉你。”
“好吧。”孟欢嗯了声,不再询问这个话题,而是问,“王爷议事还要多久?”
“不太清楚。”
陈安注意到他被风吹得通红的脸,嘴里还喝着白雾,慈祥道:“天寒雪急,回去休息吧,药我交给王爷,会说是你担心他身子,特意送来的。”
孟欢耳背一红,点点头:“谢谢陈叔。”
陈安满脸笑呵呵。
让人家知道自己这么舍不得蔺泊舟,孟欢还挺不好意思。他戴上了帽兜,踩着深重的白雪,手指冻的发凉,闷着头往城里跑。
回去找祝东下棋吧。
脑子里也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营寨距离城门不远,大概有一里路,孟欢跑着跑着时,跑到城楼底下时,视线被远方一线沉重的灰黑色吸引。
这一线灰黑色,像是爬行的蚂蚁,也像是推进的风暴,在雪地中十分耀眼。
什么东西?
孟欢放慢了脚步,侧头,往黑色的那边看。
灰黑色开始变宽,出现在视野中的距离越来越大。这样的场景,莫名让孟欢联想起了铺天盖地、席卷一切的骑兵,他心口猛地突了一下,加快脚步进了城。
还是好奇,孟欢站到了城楼的高处时,发现一道身影也站在那里,祝东正垫着脚往城楼下张望。
孟欢:“你在看什么?兄弟?”
祝东转头看见他,神色惊慌:“朱里真人来了!”
孟欢心口猛地沉了一下,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。
他们在坼州等了十几天,排兵布阵这么长时间,等待着入瓮的朱里真人,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。
只要见到了朱里真人,意味着关键的决战即将开始,战争也很快要落幕了。
孟欢连忙跑过去:“真的假的?”
“真的啊!你看!”
“可朱里真人不是最擅长骑兵吗?为什么我没听见骑兵的动静呢?”
孟欢跑到城楼的凹齿处,踮起脚,往外张望。
千军万马奔跑时,连大地都会为之震动,所以古代的将士们枕戈待旦,能从兵器听到远方敌骑的来袭。孟欢听过骑兵奔腾时的声音,非常震撼。
可现在,他没有感觉到那股震动。
“骑兵……骑兵!”祝东声音发颤